在安龙县招堤景区金星山上的半山亭内,刻着一篇刽炙人口的文章——《半山亭记》,这篇《半山亭记》不但见证了晚清重臣张之洞在安龙度过的少年时光,而且在安龙的历史上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。
道光二十八年(1848年),兴义知府张瑛所倡建的安龙招堤半山亭竣工时,他仿阎伯屿邀请群僚著文纪事,在半山亭大宴宾朋。张瑛年仅十一岁的爱子张之洞,即席所作《半山亭记》,震惊四座,齐称“神童”。
当时,招堤两岸,新增高的堤岸上,垂柳迎风,新辟的水池中,芰叶荡青。张之洞凭栏纵目,只见云峰耸翠如画,荷花亭亭玉立,虹桥倒影摇曳。轻风徐来,他顿觉心旷神怡,一时间豪兴如涌,疾笔而书:“万山辐凑,一水环濴,雉堞云罗,鳞原星布者,兴郡也。城东北隅,云峰耸翠,烟柳迷青,秋水澄空,虹桥倒影者,招堤也。”
七百九十多言的《半山亭记》一气吟成。众宾朋大为震惊,这11岁学童,才思敏捷,文采洒脱,笔调秀逸,下笔有神。虽以仿学而入门,却自有发挥与升华。更为难得的是,童心之中,竟有“德及则信孚,信孚则人和,人和则政多暇”的政治见解,有“与民同乐”的拳拳之意。
宾客心悦诚服,齐称“神童”、“奇才”。
于是,《半山亭》受之无愧地刻成了石碑,嵌于半山亭内壁上,至今仍供人赏读,而张之洞写《半山亭记》的故事也在安龙广为流传。
以后,张之洞成了进士、学政、内阁学士;当上了两广总督、湖广总督、商务大臣、军机大臣。在他任上,他起用冯子林、刘永富,在广西边境击败法军。他办工厂、修铁路,成了清末洋务派首领。他主张“中体西用”,力图国富民强。这些,又都同他在少年时代的思想辅垫息息相关。
张之洞自幼喝过盘江水,吃的盘江粮。不论他走到哪里,始终把安龙作为他的第二故乡,1904年,顶戴花翎,朝服袍褂,正襟危坐的张之洞在北京做商务大臣,年高67岁,还派了专人,肩挑马驮,不远万里,给安龙高等小学送来几千册图书……
《半山亭》石刻原文:
万山辐辏,一水环潆,雉堞云罗,鳞原星布者,兴郡也;城东北隅,云峰耸翠,烟柳迷青,秋水澄空,红桥倒影者,招堤也;缘是数里,蒹葭苍苍,有阁巍然,峙干岩畔者,魁阁也;穿绿荫,梯白石,拌房乍转,画槛微通,石壁一方,茅亭三面者,半山串也。作亭者谁?吾家大人也。翠罗红蓼,罗列于轩前;竹榭茅檐,欹斜于矶畔。太守之意,得之半山,而志以亭也。岁在壬寅,家大人先守是邦,文风雅俗,焕然一新,固常与民同乐者也。夫其德及则信孚,信孚则人和,人和则政多暇。由是常徘徊于此阁,以寄胜概,而亭未有焉。然其烟云万状,锦绣千重,早巳毕具于目前。盖天钟灵于是,必待太守以启之也。爰乃建亭子阁之东偏,古径半弯,危廊数转,不崇朝而功成,易如也。每当风清雨过,岩壑澄鲜,凭栏远眺,则有古树千红,澄潭一碧,落霞飞绮,凉月跳珠,此则半山亭之大观也。
且夫画栏曲折,碧丽参差,昭其洁也。烟光挹翠,竹影分青,昭其秀也。松床坐弈,筠簟眠琴,昭其趣也。分瓜请战,煮茗资谈,昭其事也。若夫柳岸晓风,芦花残月,云腾碧嶂,日落深林者,亭之朝墓也。水绿波澄,莲红香远,月白风清,水落石出者,亭之四时也。沙明荷净.舞翠摇红,竞秀于汀泣者,亭之晴也。柳眉烟锁,荷盖声喧,迷离于远岸者,亭之雨也。晴而明,雨而晦,朝而苍翠千重暮而烟霞万顷,四时之景无究,而亭之可乐,亦与为无究也。至若把钓人来,一蓑荷碧,采莲舟去,双浆摇红,渔唱绿杨,樵歌黄叶,往来不绝者,人之乐也。鸳眠获屿,鱼戏莲房,或翔或集者,物之乐也。衣带轻缓,笑语喧哗者,太守游也。觥筹交错,肴核杂陈者,太宁宴也。觞飞金谷,酒吸碧筒,宾客纷酬,杯盘狼藉考,太守劝也。题诗励士,把酒劝农,四境安恬,五谷垂颖者,则太守之真乐也。俄而夕阳在山,人影散乱者,太守归而众宾从也。是则知其乐.而不知太守之乐者,禽鸟也。知太守之乐,而不知太守之乐民之乐者,众人也。乐民之乐,而能与人物同之者,太守也。夫美不自美,因人而彰,兰亭也。不遭右军,则清湍修竹,芜没于空山矣。
岳阳之楼,晴川之阁,不有崔、范之品题,则巍观杰构,沉沦于湖滨江渚矣。是地也,不逢太守,则锦谷琼花,不现其佳境矣。为此亭也,则胜迹不会就荒,名花俱能凡赏,几夫出尘拨萃,必无沉滞而不彰矣,所以谓之与民同乐也。不志其佳,使花香山翠,湮于野塘,不传于奕世,是贻林泉之愧也。故挥毫而记之,犹恐未能尽其致也。
道光二十有八年七月既望
南皮十一龄童子张之洞香涛撰